孩子很早就知道,父親在她身上投射了很多很多的失落。
母親是個看起來不錯,實際上跟丈夫是兩條平行線的人。
跟許多那個年代的夫妻一樣,他們的話題只有吃飯和孩子的成績。
但即使是說話,內容也沒有任何交集,或許他們也不期待有什麼交集。
父親總是和她談論,一些假設性、概念性,或者學術性的話題。
甚至他說,希望她將來能嫁給像他一樣的人。
她可以感覺到母親的怒氣,因為插不進這些太抽象的話題而無處發洩。
在那一刻,她有贏過母親的錯覺,
這個沒知識、蠻橫無理又沒有社會能力的女人,
孩子很早就知道,父親在她身上投射了很多很多的失落。
母親是個看起來不錯,實際上跟丈夫是兩條平行線的人。
跟許多那個年代的夫妻一樣,他們的話題只有吃飯和孩子的成績。
但即使是說話,內容也沒有任何交集,或許他們也不期待有什麼交集。
父親總是和她談論,一些假設性、概念性,或者學術性的話題。
甚至他說,希望她將來能嫁給像他一樣的人。
她可以感覺到母親的怒氣,因為插不進這些太抽象的話題而無處發洩。
在那一刻,她有贏過母親的錯覺,
這個沒知識、蠻橫無理又沒有社會能力的女人,
已經記不清,是第幾次做著回不了家的夢。
夢裡,不斷地轉車、換交通工具,甚至走了很遠很遠的路,
卻永遠到不了那個家。
那不是我想去的地方,卻是我出生的地方。
或許我放不下的是,那個家不應該拒絕我。
然而,站在緊閉的大門前,
我突然明白,自己已經失去了回家的方法。
我們常常跟處於關係中並且受傷害的人說,不要犧牲自我,要去完成你自己。
吊詭的是,如果沒有為一段關係犧牲自我的準備,這段關係或許根本不會存在。
畢竟,維持自我跟經營關係是天秤的兩端,是1宮與7宮180度軸線的喻意,
無論是關係中沒有自我的人,還是不想放棄單身之美好的人,
都是做著同一個練習題。
「如果他再如何如何,我就會離開他」、「說不定有一天他會改變,所以我還是再忍耐一下」、「如果有出現一個我很愛的人,那我也願意為他遷就一點」
諸如此類的想法,都是把事件的發生點放在未來、把創造的力量限定在某個特定對象身上。
於是,那個人「現在」永遠不會改變(因為他「未來」會改變嘛),那個我愛的人「現在」也永遠不會出現,
老天爺像是沒有聽見這些祈求,總是送一堆討厭的人或狀況過來,
她是不是真的已經走了呢?
望著漆白的牆壁,空蕩蕩的房間,我突然這麼想。
窗外還下著雨,屋子裡濕冷的空氣卻像與外界無關,
逕自往肌膚血液裡滲。
好冷好冷。
妳還在這裡嗎?
或者妳就是在這樣的空氣中閉上眼睛的呢?
執著於那個受傷害的,
想要求更多更多的愛來平撫它,
每一次的要求,卻像雙面刃一樣,砍向別人也砍向自己。
難道我就不難過嗎?
難道我就不痛苦嗎?
我害怕被那個聲音淹沒,
害怕自己沉入黑暗的漩渦裡面。
有時候,我像個小孩一樣害怕黑夜,
躺了一天,週一說什麼也要掙扎去上班,
心想,待在家休息只會更慘。
老媽殷殷囑咐我拎個壽桃當早餐,不知何故,
總覺聽了十分不蘇胡。
果不其然,不吃還挺得住,一吃就症狀復發,
痛得我只能關成省電模式,
努力把狀況壓制在比打瞌睡好一點點的水準,
以免驚動長官同事。
好不容易撐到下班,馬上朝距離最近的行天宮狂奔。
話說,我一直不大確定自己的感知範圍。
有時,幾百公尺外有出殯的車隊經過,我在幾分鐘之前就會感到不舒服。
家人或朋友參加喪禮,或經過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,或被惡意所糾纏,
十之八九都會讓我出現身體排斥反應。
其一,是頭痛欲裂,從眉心痛到眼睛再痛到頭頂後腦,偏頭痛的藥物也無效。
其二,是全身發冷,皮膚表層發燒,熱水熱茶棉被衣物當然無效。
其三,是撕心扯肺的作嘔,彷彿連內臟都要翻出來啦。
為了因應這些防不勝防的狀況,
當然發展出一些應對的方法。
窮凶極惡、殺人放火並不是成為加害者的唯一條件,
很多時候,滿腹委屈的被害者更有加害別人的資質。
忘記在哪看過,
說是被害者因為親身經歷,所以知道怎麼加害別人最痛。
但,與其說這是有意識的加害行為,
不如說是出於自身經驗的反應。
自我遭受外來壓迫或衝擊,
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
已經不大向上蒼祈求什麼了。
小時候,曾經希望每個人都少一點痛苦,
這個願望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。
現在想起來,
說不定是因為自己過著無法表達真正情緒跟喜好的生活,
才許下這樣的願望吧。
難吃的東西,不能說難吃;
討厭的事情,不能表現出討厭。
有一天,女孩推開了地下石室的門,
消失在門之後。
地下是男孩的房間,
他的床就在通往門的走道上。
所以他,從頭到尾,注視著女孩推開了門。
夜裡,女孩的母親來了,
質問他女孩去了哪裡。
28歲生日。
不同以往地,我並沒有許願的興致,
或許是土星回歸的緣故,
又或許是一切都恰好到達了清算的臨界點,
是明白長久以來,自己一直用什麼樣的面目在世上行走的時候了。
這一年,我重新認識了一個跟自我認知完全相反的自己,
彷彿光與影之並存,
光越強越明亮,影就越長越清晰。
很久沒有一個人去行天宮。
坐在迴廊上,陽光刺眼,香煙裊裊,
熟悉的氣味,熟悉的人聲呢喃,我閉上眼睛。
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已經很少祈求自己的事;
甚至也不祈求,只是沉浸在一種傾聽的情緒裡。
聽著別人的遭遇,總覺得自己的苦難也能得到平息,
人們的相貌、性格是如此迥然相異,
生老病死、悲歡離合卻又如此相同,
火燄,不停從肌理中滲出,瞬間燃燒起來。
半徑一公尺?一公里?我失去了空間感。
透明的火燄,像是存在又不存在這個時空,
漸漸包圍成圓周,安靜而不熾熱地。
「燒吧,」我說。「像Vesta的城市聖火,像Brynhild的神罰之火那樣燒吧。」
冥河。
夜裡天空佈滿了星星,河面映著黑夜和星光,微微搖晃著。
躺在船隻上,周圍是黑色的水流,風從耳邊滑過。
風或許是靈魂,而星星是什麼的目光。
順著冥河的方向,會到哪裡去呢?